1990年代的哈尔滨，雪粒子裹着北风在街上打转，国营饭店的铁门“哐当”锁死时，皮德胜正攥着张下岗证，怀里揣着祖传的烤腰子秘方——那卷油纸包着的，是爷爷留下的铜烤炉钥匙，也是他往后日子的指望，这个说话带大碴子味、一笑眼角能夹住雪花的东北汉子，蹲在漏风的炕头琢磨了三天，把祖传铜炉擦得能照见人影，裹上洗得发白的军大衣，一头扎进了改革初期的烟火巷。
夜市街头的风像刀子，他刚把第一串腰子架上烤炉，八角和灯笼椒的香刚飘出来，城管的小摩托就“突突”追到了街尾，可皮德胜轴得很：秘方里的八角得用石臼现磨，辣椒得挑东北本地灯笼椒，竹签子得在开水里烫三遍——连油刷子都要蘸一下、刮一下，讲究得像伺候祖宗，渐渐地，“皮记烤腰子”的香味像长了腿，顺着冻鼻子钻进每个人的肺管子，食客们说他的腰子“外焦里嫩，咬一口滋冒油，吃完从脚底板暖到天灵盖”，连隔壁卖糖葫芦的大姑娘都端着碗来讨腰子汤，“喝了这口汤，熬糖葫芦都不用放糖，甜到心里头”。
从国营饭店的“铁饭碗”到夜市的“泥饭碗”，皮德胜的烤炉前串起的，是下岗潮里小人物的倔强，是冰天雪地里最暖的人情味，当第一场大雪落下，他的摊位前排起长队，有人喊“皮师傅，来两串，补补我这被生活磨秃噜皮的劲儿！”他笑着翻动烤炉，油星子噼啪作响，像极了东北人响当当的日子——大腰子一响，黄金万两；烟火气一起,日子就有奔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