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老任与海》
老任是海坨村守了一辈子船的老渔民,掌心的老茧比船木还硬,眼角的皱纹里嵌着半世纪的潮汐,儿子刘海却像只不甘困在浅滩的鱼,揣着对“城里活法”的向往,执意抛下渔网去了大城市,老任望着儿子消失在村口的背影,手里的旱袋捏得吱呀响——他不懂,渔歌与海风养大的孩子,怎就嫌这浪花不如霓虹?
那年秋汛凶得像头饿兽,百年不遇的风暴把渔村啃得只剩断壁残垣,老任的渔船被巨浪撕成碎片,正当他望着残船发呆时,刘海寄回的打工钱刚够修船,却传来儿子在码头卸货时被货箱砸伤的消息,老任攥着药瓶,拖着风湿发作的腿,硬是驾着村里最后一艘小木船冲进了黑沉沉的海,浪头像饿兽扑船,雷鸣里他嘶吼着刘海的小名,终于在礁石缝里拖回了浑身是血的儿子。
返航的七日,小船漂在无垠的蓝里,老任给儿子包扎时,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——他第一次发现,儿子掌心也磨出了和他一样的茧;刘海望着父亲被海盐腌白的鬓角,突然想起小时候趴在他背上听他说“大海会咬人,但从不咬自家人”,父子挤在船舱里,分着半块干粮,听老任讲年轻时的海难,讲他偷偷给刘海攒的“娶媳妇钱”,海浪拍打着船舷,像在替他们敲开锈了多年的心锁。
回村后,父子俩用老任的积蓄和刘海的工伤赔偿,把破渔船改成了养殖船,老任教儿子识别潮汐,刘海教他用手机查生态养殖技术,带着村里剩下的老人在滩涂上播下海带苗,建起循环水鱼塘,当第一茬海带丰收时,老任站在船头,看着儿子举着手机直播卖货,笑声混着海鸥的鸣叫,飘得很远很远,潮起潮落间,渔村的炊烟又浓了——这回,儿子是真的把根扎进了这片海。